史贤龙的博客复制网址 | 设为主页| 加入收藏

　　博纳睿成史贤龙

　　“重新定义未来”，是刚刚结束的APEC会议主题。在G20会议被希腊总理的全民公投搅局之后，美国做东的APEC会议提出这个主题，似乎透露出对未来的不安。

　　这边俄罗斯像10年前的中国一样，结束漫长的谈判加入WTO，这边美国用TPP（跨太平洋经济合作）重新定义了世界经济。说TPP是为了制衡中国可能只说对了一半，TPP实际上在架空WTO的游戏规则，世界的游戏规则不是变得简单，而是变得复杂，即美国通过制定各种新规则来重新组合有利于自己的利益联盟。

　　但是，美国真的能定义未来吗？

　　显然，从提出重新定义未来，就说明提出这个命题的人感到“按照现有逻辑走向的未来”不是自己想要的未来，所以要重新定义，也就是改变游戏规则。但是，改变游戏规则本身并不是目的，改变游戏规则是未来进行利益的重组。也就是说，重新定义未来的背后，不是未来学家的理想新世界，而是政治家们对利益格局的重新组合。

　　这样的重新定义未来，自然难以真正定义未来。

　　按照博弈论的规则，游戏参与方，都会做出难以预料的举措，试图摆脱自己的不利局面，这就是所谓的囚徒困境。

　　囚徒困境理论的基本结论是悲观的：想实现自己利益最大化的参与方，看似做出了最佳选择，但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最差的一种组合。人类要想摆脱囚徒困境，必须改变选择标准，即从自己利益最大化选择改变为利他选择。

　　大部分的历史说明，选择利他的圣徒（比如特蕾莎修女）是存在的，大历史的利他选择----马克思理论所说的阶级意识与阶级选择----实际上从没有发生过，没有一个统治阶级会革自己的命。

　　即使是戈尔巴乔夫也是在权力被架空后，特别是受到叶利钦的强力反抗后，才导向了苏联的解体。作为苏联权力瓦解的一个标志事件，叶利钦在任莫斯科市长期间，发布命令停止所有政党在企业的活动。这份貌似公平的决议，实际是斩断苏共的群众基础，这都是苏联解体绝非一场事变的证明。

　　不倾向做利他选择的人类，是否无法摆脱囚徒困境呢？

　　其实没有那么悲观。但乐观的基础并不是我们怀着天真的乐观愿望，而是因为囚徒困境在现实中是个伪命题。我可以说，囚徒困境实际上是数学主义者给人类的智力下的一个“套”（思维陷阱）。

　　不需要高深的论证，囚徒困境自身的逻辑前提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这是我说囚徒困境是伪命题的原因。

　　囚徒困境的前提是什么？这个模型的前提是势均力敌的参与方。也就是A或者B的选择具有同等的影响力，当A或B甚至更多参与者，才会发生按照某种“游戏规则”运算下的复杂的的组合结果。

　　问题是，在现实世界里，1、参与者的影响力是不同的；2、游戏规则不具备唯一公认性。现实世界绝对不会出现理论上的囚徒困境，就是因为上述两个基本事实。

　　换句话说，当A与B的力量不均等，A绝不会采用“平等投票权”这种游戏规则。这就是如联合国这样的名义上一国一票的平等决策机制上，会有五大国的否决权。这就是强者通过制定制衡性的游戏规则，达到对最坏结果进行控制的一种制度安排。

　　我们明白了上面的方法论，再回过头看重新定义未来这个命题，就可以得出一些不同的认识。

　　世界进入没有人可以看到的未来，已经成为一个确定的事情。在欧洲主权债务危机没有得到有效解决的背景下，世界的经济格局必然进入大动荡的重新洗牌之中。所以，当前的国家格局，政治与军事危机（如中国的边境纠纷、伊朗核武器、中东、朝鲜）都是烟雾弹，真正的危机是世界经济格局要大洗牌。

　　再确切点说，是以美国为核心的西方集团，在经济上面临着失去主导权的局面，挑战者中国、俄罗斯等（金砖五国）在经济上的崛起，正在改变世界权力的格局。这就是我们提到的囚徒困境不成立的前提，参与者力量对比决定着游戏规则与最后结果。

　　美国人首先开始改写游戏规则，这说明美国感到过去的游戏规则正在变得对自己的利益不利，这就是美国的重新定义未来。金砖五国也在思考重新定义未来。

　　这里我们用囚徒困境逻辑谬误的第二个前提来看世界格局，即

　　APEC会议中国美国人的重新定义未来，看来就是现实中的博弈，从来不是按照“一个”确定的逻辑演化，而是游戏规则在不停地被改写。这就是由弱变强者，往往是通过改写游戏规则，来实现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只能做囚徒困境理论下的选择题。

　　游戏规则永远是由最强者制定的，这就是当今世界是美国世纪的根源，美国的国际地位尤其是军事上的强权，还没有受到挑战。但是美国又不能整天拿军事强权去获得自己的经济利益，也就是说美国陷入它自己建立的世界体系与游戏规则的纠结之中。这是美国焦虑的核心所在。

　　美国是否就是为了获得自己国家利益的最大化呢？

　　中国绝大部分学者都假设美国是这样的，特别是货币战争的信徒，都接受这个假设：美国人“任意地、不受控制地”印美元、发美债。这实际上也是一个逻辑不通的假定：这些学者根本没有理解或者不想去理解，“美国世纪的世界体系”究竟是个什么概念？

　　如果美国是任意地发美元，那么当今的国际贸易体系就会退回到二次大战以前的“前现代时代”，这个时代的特征是以“易货”为基础贸易规则，黄金、白银只是这个交易的一个货币。

　　美国世界就是美元世纪，也就是美元为这种贸易结算货币的体系，滥发美元，等于美国人自己摧毁自己建立并控制的国际贸易体系。美国还没有傻到这个地步，美国也没有疯狂的希特勒式人物。美国只会对影响其利益的要素进行制衡，这就是美国现在做的：重现结盟、重组利益集团。

　　这里我们要提出现实博弈的第三个规则：次强势参与方，可以既不做选择，也不改变游戏规则，而获得自己的利益----囚徒困境假设参与方必须做选择，现实逻辑是参与方可以不做选择。不选择，也可以让囚徒困境失灵。

　　所以，美国正在进入一个它已无法定义的未来，因为金砖五国在世界财富、贸易中的权重越来越大，时间对崛起中的后发者有利，老大反而有越来越重的危机感。

　　这里又出现囚徒困境理论里没有的第四个元素：时间。包括囚徒困境在内的很多经济数学模型，都在逻辑上忽视了，在现实博弈里，时间是超越参与方与游戏规则的重要影响元素。理论上的时间是均质的，现实中的时间从来都不是均质的，总是对一方有利、另一方不利，如年龄的赛跑、成长与衰落的赛跑。

　　囚徒困境不是现实博弈的逻辑，现实博弈的逻辑是什么呢？

　　我认为，现实博弈的逻辑是力量、规则、时间三者的复杂组合，或者说不仅是没有如囚徒困境这样可以测算N种可能性的逻辑路径，而是本质上就没有逻辑路径。

　　原因就是这种逻辑路径，都是建立在无数假设的基础上，要运算出各种假设之上（包括游戏规则的意外改变）的逻辑路径，实际上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所以现实世界，是“上帝的筛子”，没有人可以知道转出来的是几点。认为可以知道的，是一种“理性的僭妄”。在这个问题上，波普尔、哈耶克、海森堡实际上已经从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哲学等角度论证了所谓“计划或确定性规划”的不可能性。

　　我也认为，一个没有确定性或精确计划的未来，并不是人生或世界的末日。实际上，人（包括各种组织）往往是在计划性中走向自我毁灭，如二战前的日本就是在算计中国、算计东南亚、算计太平洋的逻辑中，一步步走向帝国的灭亡。

　　囚徒困境是一个智力游戏，不是人类选择的必然困境，人类的特殊性始终在于，人可以重新选择通向未来的道路。决定未来道路的，是人，而不是逻辑。

　　需要注意的是，这个人不是抽象的、均质的人，而是有数量、有质量、有力量的现实中的人。如龙象两国（中印）为何令美国不安？因为两国拥有占世界近40%的人口，这些人口在改善经济环境、教育环境，并且拥有时间悠久的文明、以及杰出的思想家。最终，是人口的质量、人的教育或知识累计水平，决定着未来，而世界未来的最好结果，是没有战争的共同繁荣。

　　如何在重新定义未来中获得自己的利益？

　　我想，具备超越囚徒困境的思维与心智，可能比做出一些选择更重要。最危险的情况不是残酷的现实，而是陷入囚徒困境的单向思维。

　　走出囚徒困境的逻辑困境，这是我们应对挑战的第一步。

　　还有，作为反驳囚徒困境逻辑困境的副产品，人类的自私不是导致最坏结果的因素。这一个结论，也是人类走出思维困境的另一个重要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