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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问为什么与文字无关？

        文字符号与知识、概念、思想、文化、信息有着怎样的内在关联？

        与我们融通学问而顿悟有着怎样的必然？

        上面三个问题对于我们顿悟及大智慧成就极其关键。要理清上面三个问题，必须从一个基本问题开始：人类文明传承依赖的基本载体是什么？文字！

        文字是人类传达意识、表达思想、记录语言的符号。文字表达意思的方式不外乎字、词、句子，以及由此衍生出的诗、词、歌、赋、文等等。凡是需要保存下来的信息人类主要是通过文字这种方式，其它书、画、音、像资料、实物等均不易长久、大量保存。文字对人类文明史的延续可谓意义非凡。

        如从信息科学来论，文字、语言不过是一种符号，一种传达信息的符号。传达怎么样的信息则决定于人类意识、思想的差异性概念。人类作为较一般动物更高级的生命，主要标志就是更具系统严谨传达意思的符号体系。落在口头上为语言，落在书面上则为文字，先语言后文字。

        每一个文字代表一个或一类概念，每一个由字组成的词、句、文则是由简单概念复合叠加成复杂概念，即代表我们人类的意识和思想。随着概念的延展、衍生意义越来越多，正在堆积成一个庞大的体系。这其实就是我们所说的各类知识体系或学问体系，也似乎是我们一生都要学的东西。我们之所以会感觉学习吃力，根本原因是学问体系的复杂性造成的，其复杂性让我们不易弄明白其内在的系统理路。这正是我们或我们的孩子所谓听不懂、学不好、弄不明白，难以学以致用的根本原因所在。

        由于文字的诞生，人类活动信息正逐渐被文字的严谨形式固化下来形成文化，口头的轻率、形体的粗犷等非正规交流形式多被作为艺术形态保存下来。由于人类文化对文字的倚重，人类逐渐迷执于文字概念而难以自拔，似乎没有文字概念人类就难以交流表达，甚至难以生活。而文字及其构成概念所反映的真实真理反而被忽视、轻视，学习文字形成的文化反而成了人生第一大事。

        这好比一个字写得很漂亮的人并不等于文章写得好，世道教育就好像一个想学写文章的人每天却去练习书法。“文字相”正逐渐障碍了我们对真实、真相、真理的直接感知。禅宗著名公案集《指月录》，其名字也是这个意思。“月”这里代表真实真理，可很多人不管所指的月亮，只顾看着那个指头，不是很颠倒么！

        试想一下，人类如果没有语言、文字是否还可以交流和表达？答案是肯定的。人类是从动物进化来，必然先有活动后有文字。史料记载，中国古人造字据说是从仓颉“结绳记事”开始的，这之前人类作为社会性动物必然有相互交流。换句话说，生命不通过文字也可以交流。文字只是表达意思或思想的其中一种符号，是由我们为自己设计的一种对应万事万物的符号。

        其实，山河大地、草木鱼虫、飞禽走兽、七情六欲、人情世故等等事物，什么不是符号呢，如果能直接读取自然符号之意义，就未必一定要借助文字这种人造符号。中华智慧文明与现代科学文明是两套不同的符号系统。对《易经》有些研究的人士都知道，易经实用预测学问首先要建立符号映射系统。易经的符号体系与现代科学文明的符号体系是不同的。最早只有阴阳爻和五行八卦，后文王演周易，得八八六十四卦，武王又注解爻辞就复杂了，再后来实用预测易学的发展，又有天干、地支、六亲、六神、星宿、生肖等符号体系配合起来就更复杂了。

        “术数”之道多基于此，而大通易道者一般不用这些符号，直接“万物类象”，这也是邵雍“梅花易数”的原理。比如直接将日常的天时、地理、人物、人事、身体、时序、方位、动物、静物、屋舍、家宅、婚姻、饮食、生产、交易、出行、疾病、官讼、五色、五味等等对应乾、坤、坎、离、震、兑、巽、艮八卦就可，万事万物的组合即形成不同卦象。佛学将这类预测方式称之为“依通”，即依靠一种方式方法的神验之通。

        功力更深者，这种符号体系也不用了，而是直接参天悟地，于禅定境界超“时”越“空”，直接洞见真实、真相。直透天、地、人三才的内在关系，直透人性的根本即可。因为宇宙本就是一部“大易”，易经反映的一切原理均不离人性原理，宇宙一切事物无不是易之映射符号，世道的一切道理无不是易理。

        禅宗诸多祖师其实走的就是这个路子。六祖慧能大师没读过书，不识字，年轻时靠打柴养家糊口。一次去送柴，听到人念金刚经，就若有所悟。在未拜见五祖前，听到一位比丘尼念诵《涅槃经》，即知其义，并能为之讲解。当比丘尼一次拿着经书请教他一个生僻字时，他说：“字即不识，义即请问”。比丘尼说：“字尚不识，曷能会义？”慧能回答说：“诸佛妙理，非关文字。”这是一句被后世称道为经典的话，也就是说真正的学问跟文字这种人造符号没有必然关系。慧能祖师那时还未参见五祖，就具这样深刻的见地，他不识字也没上学读过书怎么知道的呢。就是现代教育，关于这方面的理论也基本是空白，这也算是我为什么要写这本书的缘由之一了。

        “诸佛妙理，非关文字”，释迦牟尼佛最初传禅宗时早就有“不立文字”之语，当然并不等于不用文字，只是大家切莫被文字拘限和障碍了。

        选自新作《顿悟》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