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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的境界与圣人学说

　　庄子《逍遥游》第一段：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而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於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搏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每读至此我常被北冥里的“不知其几千里”的鲲，化而为“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的大鹏所震惊。大鹏代表了他飞翔的欲望，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飞到人类因为自己的局促而抵达不了的高度。这是庄子在遭遇人生困境中所能攀爬的高度，也给中国文化史上留下意味深长的一个情结。

　　人生不免要遭遇种种困境，这种困境往往是人生难以逃避，而且无法改善的状况。它们向我们的生活注入一种危险和不安全的感觉，使我们意识到自身的脆弱和生命的渺小。意志坚强的人总能从这种困境中找到希望，完成生命中对于困境的突破。

　　对人的存在的追寻，抵达了对神在的仰望，这种“神在”可能是一种大鸟，可能是一条大鱼，也可能一座大山，或者其他什么的。……完成了从审美向伦理、向哲学，最后向宗教的跳跃。在精神领域里创造一个“不可能”的现实，敞开了一个无限的可能性世界。

　　年少时我曾经只是记住“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首诗，而不理解一位身穿蓑笠的老人在严寒刺骨、大雪纷飞、空无一人的江边垂钓，他的精神到达了怎样的自由高度?后来随着学习的深入，渐渐明白他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默默地垂钓，默默地与大雪对语，与寒江对语，与冰层下面水中的鱼儿对语。从那一片空灵中独钓的身影，我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与孤独中的傲然独立，其心中冻结着的又是怎样的坚不可摧的信念?

　　再读柳宗元的《始得西山宴游记》这篇短短的山水游记，我更是诧异。为了衬托和逆转，不惜前文用一大段文字，写自己在游西山前终日惶惶而不可竟，写自己在蛮荒之地独自忍受着孤独与苦难，度过了浑浑噩噩的每一天。而一个偶然的发现，使他“命仆人过湘江，缘染溪，斫榛莽，焚茅茷，穷山之高而止”，那种急切仿佛一个濒临绝境之人突然看见了远处的希望之火，“特立”的西山高峻无比，无限空间都在“衽席之下”，以往经历过的高山、深壑、白云、老树都在它之下了，它“悠悠乎与颢气俱，而莫得其崖；洋洋乎与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穷。”这不是生命中永恒而自由的境界又是什么呢？于是柳宗元终于摆脱了人世的羁绊，摆脱了命运带给他的失败、追悔、绝望、遗弃、孤独……而至“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的境地，以王者归来的风度，实现了对生命中的“极限情景”的超越。

　　人的有限性，决定了人的根本困境。张雪奎教授认为，人有三种根本困境：

　　第一种困境，人生来注定只能是自己，人生来注定是活在无数他人中间并且无法与他人彻底沟通。张雪奎教授认为这就是意味着孤独。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圣者总是孤寂的。他们对周围的鼎沸人们而言，只是一个不通世务者。没有人能理解他们静静的凝视前方，头脑中不断的探索，使他们的眼界不断放宽放远，超然物外才是他的目标。孔子是孤独的，如国用现代职业这样一个简单概念来定义孔子，从孔圣人、万世师表这些民间赞誉来看，人们定义孔子是思想家和教育家。特别是当人类的道德开始败坏后，人间失去了“道”和“德”，剩下的依次就是“仁”、“义”和“礼”了，这就是孔子一生的追求。事实上，孔子是一个很真实的人，活着的时候不过一介书生，到处流浪，可谓生活艰难困苦。人们记得，郑人嘲笑他是“累累若丧家之狗”，孔子不仅不愤怒，反而赶紧迎合，说“然哉然哉”，夸郑人说得很对。这意味着孔子一点都不装伟岸，装高大，他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从孔子的生活经历来看，孔子一辈子都在寻找当官的机会，游走在各个诸侯国之间，希望找个平台发挥自己的才华，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但一辈子没有谁重用他，孔子是真正的怀才不遇，心有天高命比纸薄，捧着一肚子才华到处吃闭门羹，这种生活状态想不寂寞孤独都不可得。

　　何为宇宙，“宇”者，上下四方——空间；“宙”者，古往今来——时间。能够把这无限的空间与时间看作是“小小寰宇”的人，必然是孤独的。毛*泽*东穷其一生所建立起来的权威，是一种现实成功在人们心中的累积、确认和定格。而当这种成功越来越少时，人们必然会怀疑那威信本身。因为在毛*泽*东的指挥下，反围剿打得好、长征打得好、抗日战争打得好、解放战争打得好，于是他就被一步步地染上了接近于神的色彩。透过古往今来的时间，他以他的慈悲，审视神州大地上这五千年的历史，他在书中读出了“高贵者最愚蠢，卑贱者最聪明”，读出了“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六合之内，古往今来，他第一个喊出了“人民万岁”。这震聋发聩的声音，必然会透过时空，回荡在历史之中。但是，历史的惯性是强大的，更加不幸的是，这种惯性在他的一些战友们中也同样根深蒂固。千百年的“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统治意识，也深深的潜藏在他的一些战友心中。所以，从他高喊人民万岁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孤独了。他原来的一些战友们，把“人民万岁”当成一句调动人民的口号，更有甚者把这当成他的权谋。所以，当他的一些战友们以各种异样的神情看着他高呼“人民万岁”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孤独了。自古以来，就有“牧民”、“驭民”的说法，这些就是“肉食者”们的“人民”观。他们把“民”当成可“牧”可“驭”的一群生物，而他们，就是高高在上的治者，他们是高贵的劳心者。当两种人民观出现在他和他的一些战友之间的时候，他孤独了，他寂寞了。

　　大人物寂寞是因为别人不认识庐山真面目，礼崩乐坏道德不存的年代孔子寂寞，在民众冷漠麻木处于极端的时候，毛*泽*东唤醒了民族的信心也不得不寂寞。在当今四维不张，八德不存的今天，人们拼命制造苏丹红鸭蛋、孔雀绿鱼虾、三聚氰胺奶粉及牛奶、甲醛奶糖、地沟油、染色馒头的时候，只是喜欢帮人小忙的雷锋，也是寂寞的无处容身，只得跑到国外做好事去了。

　　第二种困境，人生来有欲望，人实现欲望的能力永远赶不上他欲望的能力，这是一个永恒的距离。张雪奎教授认为这就是意味着痛苦。

　　有一位嗜爱宠物的富人养了一只纯正的爱尔兰名犬，价值数万美元。有一天黄昏，这位富翁带着爱犬散步时，不知何故把狗给弄丢了。心爱的名犬走丢后，富翁就在当地报纸上发了一则寻犬启事：有狗丢失，归还者，付酬金一万美元。并附有小狗的一张彩照，充满着大半个页面。

　　启事刊出后，送狗者络绎不绝，但都不是富翁家的。于是富翁的太太说，肯定是捡到狗的人嫌给的钱太少了，那可是一只纯正的爱尔兰名犬啊，应该再增加一倍的酬金。于是富翁打电话到报社，把酬金提高到2万美金。

　　有一位沿街流浪的乞丐无意间在报摊看到了报纸上的这则寻狗的重酬启事，他立即跑回他住的地方，因为前天他在公园的躺椅上打盹时捡到了一只很可爱的狗，回家一看，果然是富翁家的狗。乞丐第二天一大早就抱着狗出了门，准备去富翁家领2万美元酬金。当他再次经过那个报摊时，又看到了那则启事，不过赏金已经增加到了3万美金。因为富翁见又一天过去了，还是毫无爱犬的消息，心里很是担心，于是不惜再下重金。

　　但乞丐此刻的心里已经变了。他想一天就涨了1万美元，那多涨几天将是一个多么大的数目啊?不能就这么便宜的送回去给富翁。于是乞丐从半路折回，把狗重新拴在家里，却不知道要如何照顾这只娇贵的名犬。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乞丐天天浏览当地报纸的广告栏，当酬金涨到使全城的市民都感到惊讶时，乞丐还在得意洋洋的做着发财梦。可是，悲哀的事情发生了，当他兴高采烈的回家，却发现那只娇贵的狗已经死了，名犬的死也把乞丐的发财梦给葬送了。

　　我们在笑过这位贪婪的乞丐之余，却发现类似的事情依然在我们的生活中不断发生，依然有很多人在重蹈着这个故事的覆辙。在生活中、工作中无论要做什么事情，都要把握住适当的分寸和尺度，一旦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你随时都可能一无所得，落的和那个乞丐一样的下场。

　　在现实生活中，多数人都能在明显有危险的地方止步，但清醒认识潜在的危机并及时的跨越“生命的高度”，就没那么容易了。或许有些人也能清醒的认识到这个“高度”，但因贪婪也永远跳不出来。

　　奢望过多，注定会被命运之神抛弃。同样，不能认清你“生命中的高度”，幸运之神也不会眷顾！

　　第三种困境，人生来不想死，可是人生来就是在走向死。张雪奎教授认为这就是意味着恐惧。

　　死亡的恐惧对于人类来说似乎与生俱来。不同的人采取了不同面对的方式。屈原身处困厄，自沉江底；陶潜不被理解，躬耕南亩。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听说东方有一种仙药，食用以后可以长生不老、得道成仙，于是在秦二十八年（公元前219年）,秦始皇命徐福率“童男童女三千人”和“百工”，携带“五谷子种”，乘坐八十五艘大船东渡，寻找长生不老的仙药——“肉灵芝”。男食添寿长生不老,女食青春期长在容颜不改，返老还童。另外盖阿房宫，筑万里长城，结果是返老还童未成，反送了万岁性命。

　　张雪奎教授认为生命的意义，或许应该向内建构起一个更崔巍的“自我”为好。这需要一种燃烧的激情和充满力量的信仰，才能抵达生命中自由的高度。“把上帝赐予的高山和深渊都接过来，‘乘物以游心’，玩它一路，玩得醉心神迷不绊不羁创造不止灵感纷呈”。这才是对付“死亡恐惧”的最好办法。面对人生中的“死亡恐惧”，圣人们已经用自己的人生信仰，冲破了隔膜和限制，甩开精神的重负，把我们的灵魂引向高处，引向未来，引向纯粹的精神和理想的可能世界。张载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或许是最好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