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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谁的手中拯救资本主义？ 2008-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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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谁的手中拯救资本主义？

美国。资本主义的极致，一个典型中的典型。今天，美国的政客们忙碌不堪，他们大概在做一件事——拯救美国资本主义。
曾经有一本书名《从资本家手中拯救资本主义：捍卫金融市场自由，创造财富和机会》作者是两个美国人：拉古拉迈·拉詹和路易吉·津加莱斯（中文翻译余江），该书由中信出版社于2007年1月出版中文译本。作者的逻辑大抵是这样的：市场经济有效配置资源，需要有良好的机制设计和实施相关制度的强有力的机构作为前提条件。金融市场的发展能够推动经济增长，促进竞争，增强经济活力。完善的金融市场促进了创意与货币资本的结合，增加了个人凭借其独特才能获得成功的机会，增加了社会流动性。健康的、竞争性的金融市场是创造商机、战胜贫困的一件利器。我们在过去几十年间所经历的繁荣、创新和商业机会的大量涌现，都应该归功于自由的市场体系尤其是自由的金融市场体系的重生。没有一个活跃的、有创造性的金融市场，整个经济将走向僵化和衰败。市场竞争必然有失败者。加速“创造性破坏”进程，会使更多人被甩下前进的列车，沦为失败者。这些人要求得到救助。在经济周期的下降阶段，这种要求会因为失败者人数急剧增加而变得更为迫切。以资本家为代表的利益集团希望通过提高金融服务门槛来维持其市场主导地位。这两种力量结合在一起，就产生了限制金融市场发展，压制市场竞争的政治压力。既得利益集团，即资本家们，为维护其既得利益免受竞争威胁，常常成为资本主义最大的敌人。因此，必须强化和巩固市场经济的政治基础，建立真正竞争性的市场，所以，就有必要从资本家手中拯救资本主义。

2007年6月9日，笔者写下如下的书评：“由谁从资本家手中拯救资本主义？”阅读两位同龄的学者（拉古拉迈·拉詹1963年出生于印度；路易吉·津加莱斯1963年出生于意大利）所撰写的这部著作，感触很深。作者重点考察了金融市场的发展轨迹，这较之意大利学者阿锐基从历史的角度和布罗代尔从宏观历史的角度考察资本主义是有所不同的。他们注重微观过程的演变。但是，作为读者，我建议把这三本书放在一起读，或者交叉阅读，或者看他们对某些关键问题的分析，他们的视野、分析的方法和逻辑，他们得出的结论，在哪些方面有什么共同点以及分歧，非常有趣。拉詹和津加莱斯最重要的结论在于：资本家组成的既得利益集团，为维护其既得利益免受竞争威胁，常常成为资本主义最大的敌人。问题是：由谁来从资本家手中拯救资本主义？

在两位60年代出生的作者的眼里，是资本家破坏了资本主义的游戏规则，因此，就必须从资本家手中拯救资本主义。

其实，大谬不然。在当今市场经济条件之下，许多层面的资本家往往是受害者。在金融危机时期，传统意义上的资本家也是这场危机的受害者，他们也是无辜的。比方说，股市暴跌，世界上最有钱的那些人所受的损失就特别大。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我的答案是：问题主要出在金融游戏主要玩家（包括衍生品的交易者和操纵者、金融产品的设计者、金融企业和强势企业的高管以及政府监管者）身上。
也就是说，是金融游戏主要玩家破坏了资本主义的游戏规则，而不是资本家破坏了资本主义的游戏规则，因此，就必须从金融游戏主要玩家手中拯救资本主义。

我们必须高度重视如下事实：

第一，在所有权与使用权及经营权分离的情况之下，绝大多数“资本家”其实基本上不做具体的经营决策，绝大多数“资本家”的主要身份是投资者、专业人士和消费者。

第二，华尔街操纵金融、交易和政府监管部门的少数人对市场的影响力非常大，数千亿、万亿美元的资金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他们的决策影响资产价格，影响主要原材料的价格走势。他们的经营结果首先与他们的收入、年薪、期权挂钩，他们从利润中提取的比例越来越高。为了实现短期的、表面的利润，他们不惜破坏游戏规则，破坏资本主义的基本规则。

第三，对于金融创新活动，监管部门缺乏必要的知识，也无从进行监管。由于华尔街致富的机会多多，许多从事导弹设计和生物工程之类的专业人士也混迹于华尔街顶级投资银行，这些人搞出的金融产品只有他们自己明白。连格林斯潘这样精明的金融魔头都被这些人给懵了，格林斯潘曾说，这些（由华尔街投行专业人士设计的）CDO属于最高层次的产品，几乎没有风险，建议资产管理公司投资这些Tranche ，取代美国国债。

第四，信用经济的极端就是玩弄信用和滥用信用。美国是一个嗜债如命的国家，举债消费是时髦，个人、企业、政府都大胆举债，毫无节制，信用已经被滥用，因此，才搞出“次贷危机”这种极端的业务。再举一个极端的例子：纳斯达克前掌门——麦道夫(Bernard Madoff)最牛的做法是，谁要参与他的基金，是不能问他拿这些钱去干什么的。而过问资金的具体用途是投资人的基本权利。但是，华尔街“超级骗子”麦道夫滥用了“信用”。这样，导致“资本家”承担了巨大的损失。

还是让我们重温历史学家布罗代尔的论述：“有两种类型的交换，一种是普通的、竞争性的、几乎是透明的；另一种是高级的、复杂周密的、具有支配性的。两类活动的机理不同，约束的因素也不同，资本主义的领域所包含的不是第一类活动，而是第二类活动。我并不否定可能有一种既狡滑又残酷的明火执仗的乡村资本主义。通常，人们对于资本主义与市场经济不加区别，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二者从中世纪至今总是同步发展的，是因为人们经常将资本主义说成是经济进步的驱动力和经济进步的充分的展现。其实一切都驮在物质生活的巨大脊背上。物质生活充盈了，一切也就前进了，市场经济也就藉此迅速地充盈起来，扩展其关系网。资本主义一贯是这种扩充的受益者。”

我把从事第二类交易活动的人称为“高级交易者”，在这群高级交易者中间，又存在着极少数高手，他们是高级交易者中的领袖，是高端中的高端。布罗代尔还告诉我们：“资本家都是君王的朋友，是国家的同盟者或者是不择手段利用国家的人。他们很早地、一贯地超越‘本国’的界限，和外国商人串通一气。他们千方百计为自己的私利搞鬼，通过操纵信贷，也通过在好钱和坏钱之间进行偷梁换柱的取巧把戏。金币银币值钱，是好钱，用于大宗交易，流向资本；铜币不值钱，是坏钱，用于发工资和日常支付，流向劳动。”布罗代尔除了精心研究过资本主义的交易历史，想必也潜心研究过20世纪七十年代以来国际金融领域里的投机活动。所以，他才敢大胆地下结论：“这些人有着信息、智力和文化优势。他们攫取周围一切可取之物——土地、房产、定期租金……他们依仗着垄断或者必要的权势，十居其九能够击败竞争对手。由于资本雄厚，资本家才得以维持其特权并包揽了当时的国际大生意。”

低端的“资本家”根本就不具备“搞鬼”的知识和技巧，他们起不了大浪。即使是一些把事业做的很大的IT行业的先锋，他们如果没有深度参与到市场操纵活动之中，他们也不可能颠覆他们所不熟悉的金融市场。

总之，金融游戏的主要玩家破坏了资本主义的游戏规则（至少这一次是如此），而不是普通的资本家（投资人）破坏了资本主义的游戏规则，因此，就必须从金融游戏的主要玩家手中拯救资本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