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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在广州过年，算起来我已经有五六年没有在家过年了。一是不想太拥挤；二是不想凑热闹。不过，广州的年也真的不大象年：平日繁华的街道变得冷冷清清，往日的城市没有了喧嚣，而且天南海北的人没有共同的爱好。所以颇有点怀念老家的“年”来。

       我老家在江西赣南，典型的客家人。我们腊月是要过两个年的，一个是“小年”，在腊月二十四，另一个是“大年”，在三十或二十九腊月最后一天。小年的来历我不知道，但从小的时候就听大人说，这是给小孩子过的年，老家人对过小年不大重视，场面不大热烈。大年就不同了，人们辛苦了一年，不论你今年的成败、输赢，赚多了的、成功的人家里固然喜气洋洋；赚少的、失意的，也要把一年的艰辛和委屈放下，安心跟家里的老小过个年。远的回来了，子女见了父母，丈夫见了妻子，一家怎么也要开开心心过一个年。以前生活条件差，有一个说法：年对小孩子来说是过年，对大人来说就是难了。收的可能没收回来，给的就已经要给出去了。

      老家的年饭有三种，早饭、中饭和晚饭，现在说的“年夜饭”是指晚上吃团年饭。但我老家是早晨过年的，也就是说早晨吃团年饭的。所以我家的妇女们（母亲、嫂子和姐姐们）从前一天就开始准备：磨豆腐、炸年果子、杀鸡之类的，一般晚上要忙到十一二点钟，累是累点，但一年就只有一次，用现在的话来说是“累并快乐着”。第二天天还没亮，我母亲她们就起床了，该煮的煮、该炸的炸、该蒸的蒸、该炒的炒，饭快熟的时候我才起来，匆匆忙忙洗完脸，我就要和我的哥哥一起做一个男丁们做的事：拜神，而且是较正规的拜。不光要拜自己的祖宗，还要拜整个家庭的祖宗。拿祭品、香烛、放鞭炮，那时放鞭炮一般是我做的事情，因为家里只有我最小，我会把鞭炮点燃，等它快炸了，然后把它高高扔出去，在半空炸个脆响。敬完神后回到家，一般就可以吃饭了。

       我母亲在时，我家里很是荣耀，过年时已出嫁的三姐和姐夫也会来家里一起过年，十几口人很是热闹，围着一个大圆桌，上面放满了菜，我记得最少有二十多个，而且绝少重复，仿佛把一年的艰苦通过这餐饭弥补过来（当然这也是以前，现在在城市里，有钱的话天天都是过年，所以年的味道也就显得淡了许多。）。吃饭当然还有酒，我记得最早是家里自酿的米酒，也有白酒，后来才增加啤酒、红酒之类的了。我不喝酒，一上来，就吃饭，而且过年的时候我最喜欢的竟然是一个青菜，我们老家叫“长命菜”的（就是一种长叶青菜，先过一下沸水，然后用蒜炒，很香），为此，我爸爸还老是说我，平时想吃这吃哪的，现在过年了，却又喜欢吃什么青菜？

       大人吃饭当然会慢一点，累了一年、忙了一年，大家都把满脑子的心思收起，边吃边聊，小辈们要给长辈敬酒，说一些身体健康之类的话，长辈们也会趁机教导一下自己的子侄们，要好好念书，好好工作，今年要注意什么什么的话来。我记得我小时候读书不大用功，所以父亲说得最多的也是明年读书要如何如何的事情了。

      吃完饭都差不多十点多了，休息一下，我就有另外一个活要干了，就是写春联。（我记得自我会写毛笔字起，这个活一直是我干的，当然有时我哥和姐姐也会客串一下），春联有对子，也有短语；有贴在大厅的，也有贴在厨房门上的；有贴在父母亲房门上，也有贴到我们自己房上的；有贴在厕所门上的，也有贴到猪牛圈里的。父母亲房上的一般是“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福如东海”之类的，年轻人门上的一般是“前程似景、步步高升”，厨房里的是“十里飘香”，猪圈里的一般是“膘肥体壮、日长千斤”，大厅里一般是“春到门前皆是福  ”之类的。说实话，写的次数多了，实在是很难写出新意来的。记得最惊险的一次是我高中毕业刚考上大学那年，我跟两个哥哥到我们宗族的祠堂祭祖，当然既有感恩回馈的意思，也有炫耀的意思，因为我是那个祠堂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后生。去了那里，同宗的人就说要我亲自拟一个对联并写好贴在宗祠门上（可能也有考考我刁难一下的意思吧），还好，我高中时迷恋春联这些东西，没难到我，很快我就写完了。具体内容现在也不记得了。

       写好了，把芋头烤熟后粘上去（后来才改用胶水或透明胶），顿时，满园喜气——所有的门上都飘着红春联。我家地方多，所以贴完春联，一般是十二点左右，就到了吃中午茶的时候了，我母亲或我嫂子就会用盘子装出果子、泡好茶水，当然少不了，炒一点年糕。一家人和和乐乐围在一起吃吃笑笑。

       喝完中间茶，男的就呼三喝四，叫人打牌了，妇女们就干一些杂事，准备午餐了。

       刚才说过，我家是过早年的，我有两个姐姐嫁在邻近，刚好一个家里是过午年的，一个是晚上吃团年饭的，所以我一般是在自己家过完年，然后到三姐家过中午年，然后再到二姐家过夜年，充分享受我的姐姐给我的宠爱，因为我是家里最小的弟弟。所以我现在看起来有点老相，我想跟我以前一年过三次年是不是有关呢？讲这段话时，不知道我的姐姐和已经在天堂二十多年的母亲是否知道我在怀念她们呢？我想念她们，我的亲人！

       明年我一定回老家过年！曾文20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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